前几天的一篇文章《我的任何成功,100.00% 来自于幸运》,引发了不少争论。看起来有必要展开一下我这么说的原因。
这个认知,是一件一件的事情对我的影响中逐渐形成的。
世界的可能性
这个世界有太多可能性了。我去过非洲,我也去过南美刚刚经历战乱的国家,当你看着那里的勤劳的人,尤其看着和自己同龄的人,甚至小很多的人的眼睛,就立刻可以理解很多事情。他们,其实和我们一样,但是差别就在于,他们生于贫困的、战乱的、或者绝望的环境。仅仅因为我们出生在一个稳定的发展的国家,在一个好的时代,就足以贡献了我们和他们相比 99% 的幸运。
进化心理学的证据
我读了很多心理学,进化心理学的书。当我们看到草莓,觉得它很好吃,我们以为是自己的自由意志做主,是我们自己决定草莓是好吃的,而实际上这是几百万年的基因在驱动我们对于葡萄糖的渴望。看到好看的异性,看到激动人心的比赛而产生的愉悦感,看到猛兽的战栗,让我们有一种错觉,以为我们的反应都是自由的意志,其实,这些都是深深的刻在自己的 DNA 里面的那些本能在驱使着我们做这些事情。
我们对于成功的渴望,对于在陌生人前炫耀的莫名的需求,都是来自于远古以来生存的渴望。
身体的影响
我们的思想还受我们的身体的状态影响。当做了足够的禅修和自我身体察觉以后,以前我以为的思想,很大一部分是身体的感知在头脑里面的体现。身体知道的东西比我们的大脑知道的多很多。
我们常说「跟随自己的心」,而心很大一部分是身体的直觉。当我们感觉到痛苦挫败的时候,有很多时候就是因为身体累了,而我们却不自知这种觉知,而以为是自己的意识在莫名其妙的变化。认识身体的 sensation 是我们认识自己的重要的通道。
文化的影响
我们也会受人类的整体的文化影响。记得在一次戛纳创意节上,有人在大屏幕上画了两个图形,然后问:这两个图形一个名字叫做 Booboo,一个叫做 Kiki。你们觉得谁叫 Booboo,谁叫 Kiki
我相信大多数人的答案是一致,左边的这个应该叫 Booboo,右边的应该叫Kiki。我们以为自己是出于自己的意识,独立于人类社会的历史的传承而作出的吗?难道我们不是被训练出来的大模型吗?否则如何解释我们这种本能的文化领域的反应呢?
语言的重要性有太多太多的我们毫无意识的事情了。语言作为我们沟通的方式已经根植在我们的神经元的深处。但是,语言不可及的地方,常常是我们的思维的局限。我们真的是靠自己的自由意志来思考,而不假借语言吗?当我们没有一个词汇去形容一件东西的时候,这个东西或者概念,其实不存在于我们的脑子里。我随便举个例子:如下是中国古代用于形容和车的零件有关的汉字:
車 车 軋 轧 䡂 䡃 䡄 軌 軍 轨 𨊠 䡅 䢀 軎 軏 軐 軑 軒 軓 軔 軕 轩 轪 轫 𫐄 䡆 䡇 䡈 䡉 䡊 䡋 䡌 䡍 䡎 䢁 軖 軗 軘 軙 軚 軛 軜 軝 軞 軟 軠 軡 転 軣 转 轭 轮 软 轰 䡏 䡐 䡑 䡒 䢂 軤 軥 軦 軧 軨 軩 軪 軫 軬 軮 軯 軰 軱 軲 軳 軴 軵 軶 軷 軸 軹 軺 軻 軼 軽 轱 轲 轳 轴 轵 轶 轷 轸 轹 轺 轻 龫 䡓 䡔 䡕 䡖 䡗 軭 軾 軿 輀 輁 輂 較 輄 輅 輆 輇 輈 載 輊 輋 輌 轼 载 轾 轿 辀 辁 辂 较 䡘 䡙 䡚 䡛 輍 輎 輏 輐 輑 輒 輓 輔 輕 辄 辅 辆 䡜 䡝 䡞 䡟 輖 輗 輘 輙 輚 輛 輜 輝 輞 輟 輠 輡 輢 輣 輤 輥 輦 輧 輨 輩 輪 輫 輬 辇 辈 辉 辊 辋 辌 辍 辎 䡠 䡡 䡢 䡣 䡤 輭 輮 輯 輰 輱 輲 輳 輴 輵 輶 輷 輸 輹 輺 輻 輼 辏 辐 辑 辒 输 辔 䡥 䡦 䡧 䡨 䡩 䡪 輽 輾 輿 轀 轁 轂 轃 轄 轅 辕 辖 辗 䡫 䡬 䡭 䡮 䡯 䡰 䡱 轆 轇 轈 轉 轊 轋 轌 辘 鿂 𨎊 䡲 䡳 䡴 䡵 轍 轎 轏 轐 轑 轒 轓 轔 辙 辚 䡶 轕 轖 轗 轘 轙 轚 𨏄 𫟦 䡷 䡸 䡹 轛 轜 轝 轞 轟𨏍 䡺 䡻 轠 轡 轢 轣 轤 𨏧 䡼 䡽 䡾 轥 䡿
我们以为不借助字就可以分别的出一辆古代马车上的这些部件以及概念吗?如果我们借由这些语言来认识世界,我们和 ChatGPT 的差别在哪里?是因为我们有自由意志吗?费曼教授描述的,我们大多数人认识一件事情,仅仅是学会了它叫什么,而不是它是什么,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地域文化接下来,再说再上一层的地域文化。经历越多,越开始注意到并且感谢自己浸泡在的几千年的文化对自己的影响。我们很多关于「奋斗」,关于「诚实」等等思想,我们真的那么确定是自己的品质吗?当看到足够多的国家,才发现这些我们认为是理所应当的假设在其他的地区可能并不是这样。我们仅仅是因为被文化浸泡着无法自知。就拿中东和欧洲为例。当我们到了沙特,当我们看到有人斥责没有把面纱蒙起来的女人的时候,我们自然的会觉得诧异: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想?面容示于世界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我们深深的为自己开放的自由意志而得意,而不是被一种自己不理解的道理洗脑了。但是当我们置身于欧洲的天体海滩,还有美洲一些 Cloth Optional 的公开场合,我们又觉得这也太不合时宜了,全然忘记我们刚刚在中东对他们的不理解。其实,我无意评判到底如此多样的世界的多样的频谱的哪一极才是正确的,我仅仅用这个例子来提醒我们,我们对于自己所在的文化的不自知。只有当我们被放入另外一个文化的时候,才发现很多的想法,并不绝对的源于自己的自由意识,而是我们的环境训练出来的结果。最近在和 ChatGPT 的交流的时候,越发有这种感觉。它的回答,让人「认为」它是有意识的,但我们知道它的原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他只是由语料训练的一个大模型的执行。但是,它能让和它交流的人有一种他有意识的感觉。我们人类不也是这样吗?我们以为我们的回答都是出自于自己的思考,而不是记忆,或者记忆的组合?真的这样吗?1 加 1 等于几?我们说 2 的时候,和 ChatGPT 的差别是什么?我们说 ChatGPT 是根据语感脱口而出,而我们大多数人在说 2 的时候,难道是通过皮亚诺的五条公理证明出来的吗?我们说 ChatGPT 在一本证明的胡说八道,连香蕉的平方根是多少都煞有介事的胡说一个答案,但在接受采访的专家被问及「Web3 和 ChatGPT 的关系是什么」的时候,第一反应不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而不会直接的说他们没有关系吗?当我们抱怨 ChatGPT 的一本道的时候,去看一下很多专家谈论元宇宙的视频吧。你会对 ChatGPT 多一些理解。如上,加在一起,试图解释,有多少是我们以为的自我意志,其实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自我。我们以为自己飞得高是靠自己努力,却特别容易忘记感谢我们所在的时代的托举我们的上升气流。
这是观点,是心法,而不是事实最后,我需要强调:自己的成功到底是源于幸运还是自己的努力,这个表述不是事实,而是观点。物体重量多少公斤是事实,它是重的还是轻的,是观点。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观点。我认为我的任何的成功都源自于幸运,并不推出我认为别人的成功也源自于幸运(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观点),更不能推导出自己的失败源自于不幸运。向历史看,我们感恩给予我们的一切,并且把他们的作用看得高到 100.00%,而往未来看,我们应该认定自己的选择和判断会决定我们的未来。这是一种心法,仅仅适用于我自己,却无法强求他人。